说吧,那不勒斯
《巴黎评论》在2015年做埃莱娜·费兰特的访谈时,她说过这样一段话:
费兰特将这些碎片串接起来,组成了《那不勒斯四部曲》,乐声缭绕。
因为手边的这巴黎评论》特辑——女性作家访谈,在迪内森、波伏娃、毕肖普、尤瑟纳尔之后,访谈的第五位对象就是从不露面的,几近神秘的费兰特,于是我在之后近两个月的时间里,断断续续将厚厚四部发生在那不勒斯的故事读完,一千六百多页,跨越六十多年历史。可以说是相当顽强的记忆,刻骨铭心的人生,不可重来。
我没有选择看同名的电影,而是选择了阅读,因为费兰特的文字很倔强,心理描写多,细节丰富,处处可见的细腻的剖白,和粗粒的城市背景形成对比。
我愿意成为叙述的倾听者。
曾经在欧洲的列车上遇到过一位小伙子,湛蓝如海水的眼睛,颚下微微淡黄的细须,腼腆地说他是意大利人。我问他是做什么的,他笑盈盈答道:"我是做披萨的,现在回老家去。" 我很高兴他是做披萨的,随口问他老家在意大利哪里。他说了一个地名,我没听清,他便在谷歌地图上指给我看。"那里夏天很热,没有空调,我们天天去海里游泳,大海很凉,天空很高。" 我看了他在地图上点的意大利语地名—— Napoli(拿波里)。之后我才知道,那个地名,英语叫 Naples(那不勒斯)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那不勒斯人。他是做披萨的,非常好。
我知道,那不勒斯人通常说他们不是意大利人——因为,那不勒斯,是那么与众不同。
不少人会引用歌德赞美那不勒斯的那句名言:“朝见那不勒斯,夕死可矣!” (Siehe Neapel und stirb!)我直觉这应该不是歌德说话的腔调,于是特意去查了歌德的《意大利游记》(Italienische Reise)原文中的这段话。原来,歌德文中是援引了意大利诗人的话"Vedi Napoli e poi muori!"
那不勒斯的自由与放纵,歌德在1786年就见识了。我不知他是否认同其引用的这句话,但确信歌德在那不勒斯海岸边的酒馆里,与人呼喝碰杯时,满面红光,操着意大利语致辞的,一定是这句话。
而我曾经邂逅的那位那不勒斯小伙,他描述的海边夏日,正符合我们想象中的那不勒斯:长时间的日照,持久的晴朗阳光。无处不在的教堂构造出魔幻的光影,转角可见的耶稣或圣玛丽像为人提供着指引。或者,如果我们读到加缪描写海边景象的句子,那将更令人心潮澎湃:
虽然歌德在那不勒斯享受着醉生梦死的时光,但在他酒醒之后,依然不忘持有上帝视角,来看待众生。难怪费兰特在《那不勒斯四部曲》的扉页里,上来就搬出歌德《浮士德》中如下几句,以此来镇住四部长作:
埃莱娜·费兰特也是那不勒斯的吟唱者。
但我几乎可以想象,她会指着旅游杂志上的照片,抬眼看着你说:“不,亲爱的,这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吧?可惜不是。”
她用四部厚厚的书,几十个人物,横跨半个多世纪的纠缠,把游客和诗人们拽进她的城区,那些弥漫着甜蜜、罪恶、爱恋、仇恨、宽容、嫉妒、细腻、粗糙的街道,那些充斥了所有人类情感的角落。
果要用语言来描述费兰特笔下的那不勒斯,说说四部曲告诉了我们什么,你会发现自己表达的匮乏,或者是对表达的抵触。
你情愿那些还是碎片,散落在那不勒斯的街道各处,它们还不是曲子,你尚还可以一块块去捡拾,看它们光芒与黯淡的转化过程。虽然你也可以用超越情节的方式来讲述,但那种可以预见的赘述,或者是咀嚼后的絮叨,显然不会令听者愉快。
费兰特应该是唯一的叙述者,其它人不是,包括读者。
倘若真要寻找一种表达方式,我更愿意借用伦敦摄影师 Bruce Gilden 的一组照片来解读那不勒斯。
初次看到这些照片,我觉得《那不勒斯四部曲》里几乎所有的人物都走了出来。是的,没有比这些更让人震撼的了,这些照片无与伦比。
在Bruce Gilden所有的照片中,我唯独无法选出与莉拉相符的一张。莉拉太复杂,她的复杂纠缠了整部小说,或者说是纠缠了整整半个多世纪的时空。一切都在迅速变化,一切都在急切地轮回。我很难在脑海中勾勒出莉拉的形象,尽管叙述者埃莱娜始终在执着地刻画莉拉,但终究是一场持久的,如同抗争般的探究,没有终局。
与所有涉及两个主线人物的小说一样,我无法不产生将莉拉和埃莱娜视为同一个人的两面的念头。在我有限的阅读经验中,曾经也坚信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是同一个人的两个分身(黑塞《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》),而德米安与辛克莱也是(黑塞《德米安》),甚至可以说哈利波特与伏地魔也是。现在,我也如是看待莉拉和埃莱娜。莉拉的身体里住着埃莱娜,埃莱娜的身体里住着莉拉。
直至读了《巴黎评论》,才看到费兰特精准地道出了所有人的感觉:
我不想勾勒莉拉的形象,也不想寻找类似于她的影像。发生了太多的事,岁月残酷如刀。我只想回到小说的最初,停留在文字中美好的一幕:
不得不说,费兰特在整部小说中尽量保持着叙述的语调,很少议论。若能耐心读到最后一部,即第四部《失踪的孩子》,你方能读到一些她想要告诉你的东西。
那不勒斯不仅仅是一座城市,而是一个宇宙,在这个宇宙中,万事万物都在轮回。那不勒斯用历史展现了从辉煌到沉沦,再从沉沦到辉煌,继而预备了下一次沉沦的过程。映射到人间,可以看到好人会变成恶人,继而又会变回好人。善成了恶,恶又回到了善。没有完全的善,也没有完全的恶。可以看出,费兰特避免用直白的方式表述这种宇宙观,最终却在第四部的一处,通过莉拉对伊玛讲的一段话,揭示出来:
没有人应该忘记,在那不勒斯湾,睡着维苏威火山,时刻提醒着人们:再伟大的人类事业,那些最精美的作品,大火、地震、火山的灰烬还有大海,几秒时间就会让它们都化为乌有。
在这样一种悲观主义下,我们才能理解莉拉想要“抹去”自己所有痕迹的念头,和最终付诸的行动。莉拉想自我消失,埃莱娜阻止消失,她顽强地记录了莉娜,阻止记忆消失。
我更愿意相信,费兰特想要竭力阻止的,是那不勒斯历史记忆的消失,是人类时空记忆的消失。虽然在一切都在“几秒时间就会化为乌有”(我们确信将来一定是如此),但留下文字是有意义的。即便最后文字也没有意义了,但作家用文字做坚定表述的过程,依然意义非凡。
过去和现在的界限可以消失,将来可以化为乌有,但是爱,拒绝消失。
这就是我在这部书里读到的东西,费兰特也许说了,也许没说,但我想这样读。
维苏威火山在公元79年的爆发摧毁了庞贝城之后,又爆发了多次。一切都在摧毁和重来。之后的千百年,无数生命更替,出现并消亡。“而孩子们死去,双眼深邃,他们一无所知,成长然后死去。而所有人走各自的路。”(霍夫曼斯塔尔)
而维苏威火山一直在那儿,那不勒斯城一直在那儿。
费兰特依然在顽强地讲述和记录着故土,一如她的祖先诗人们一样,他们是贺拉斯、维吉尔、奥维德。记忆是与时间的抗争,所有的书写者,都在用文字,做着这件事——书写永恒黑暗之间瞬息的生命之光,留住它。
我想,倘若有一天,费兰特对漫长的讲述感到疲惫了,她兴许会微笑着说:“好了,现在,那不勒斯,你自己说吧。”
意大利那不勒斯,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
意大利那不勒斯,这里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,去之前的时候是我硬拉着我妈等等一家子去的,她们上网一查攻略,都是在说会有小偷抢劫啦黑帮杀人啦,在坐车去机场的路上哭诉问我欧洲那么大,干嘛非要去这样一个地方玩。结果回程的时候,真香道:这地方已经是除了中国之外,我心中世界上最好看的地方的排名的第二位,太好看了。
我也就不多谈,直接上图了,都是莫得后期过的。怎么说吧,这个城市(的街道)确实是脏乱了些,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挺好的,也没被偷抢,所以在民风方面给不了太多建议(我是觉得挺好的,)除了有些地方会坑你钱之外,我都是觉得还能忍受的,毕竟总得冲破来自世人们的偏见之后,才能找到掩藏在其下的宝藏嘛,出民宿时在车里随手拍的街景,也算是蛮有异国风情。
确实挺老旧的,似乎整个老城区都被列入了世遗,那不勒斯王宫,照片拍得不多,但我觉得几层楼走完的感觉真的不亚于其他相对而言著名的王宫了,而且可能是因为比较冷门,几乎没几个人参观(只遇到一对也是来自中国的家庭),门票也相对而言不算贵,总之是推荐的,直接眺望港口,有两张是在蛋堡附近拍的,又到了我词穷语无伦次的时候了。我们去的时候可谓幸运也可谓不幸,正好是要狂风暴雨的时候。
所以在那之前天基本都是阴阴的,但是那个场景真的很,过于广阔了。你的身后即是坐落在山脚与山腰下的老城区,各种色彩的老旧楼房组成别样风景;身下是漫漫延伸的通往港口的岸边;眼前和四周就是海与灯塔和石头筑成的堡垒,在暴雨来临之际感受狂风在耳边咆哮。暴雨过后乌云逐渐退散还拍了一张,本来以为也许运气好还能见彩虹,不过没有,蛋堡出来时意外见到的,还是挺有趣的。
新堡的艺术展也是特别生动灵性好看的,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放图,以及最后我最喜欢的,来那不勒斯不能不去的,阿马尔菲,毕竟刚到的时候还是阴天,又淋了一次雨很温柔的晚霞了第二天放晴了,山都好像自带滤镜了,我贫瘠无力的语言已经无法形容当时的那种心境了,大概就是一切糟心事都能忘了个精光的程度吧,朝至那不勒斯,即可原地爆炸吧,那不勒斯宝藏实在多,可惜的是我不会拍和没有拍。
那不勒斯:蓝色仙女的传说
引子
读《那不勒斯四部曲》之前,我对那不勒斯这个地方闻所未闻,但读完之后,我知道再也无法将它从记忆中抹去。
从形式上看,它以回忆录的形式记录了两个女人(埃莱娜和莉拉)之间长达半个世纪的情感史,仿佛一场盛大的戏剧。
这场戏包罗万象,错综复杂。这里有爱情,有友情,有亲情,它们闪耀着爱和自由的光芒,亦充满嫉妒、背叛和谎言。在这个修罗场里,没有人是完美的,单纯的,人人都背负着不堪的过往。
这场戏旷日持久,曲折反复。从童稚之期到垂垂暮年,从那不勒斯到佛罗伦萨,米兰,巴黎和都灵,它的投影无处不在。
这场戏循环往复,永不散场。从埃莱娜和莉拉手里的布娃娃,到下一代孩子的姓名,这注定是一场无法结束的轮回,仿佛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,不留任何死角和盲区地,一一被映射出来。
而聚光灯的核心,全部投向了主角埃莱娜和莉拉。而这场酣畅淋漓的相爱相杀,从她们上小学就开始了。
01一个叫那不勒斯的地方
“城市的内心有一种无处发泄的怒火,她的内部喧腾着,起伏不定,表面有毒疮涌冒出来,内部则布满了毒药。她对所有人都充满仇恨:孩子、成人、老人、其他城市的人、北约的美国人、任何一个国家的游客,还有那不勒斯人。他们怎么能忍受这个混乱、充满风险的地方?”
一九四五十年代的那不勒斯,是主角我(埃莱娜)和莉拉长大的地方。这个地方黝黑复杂,腐朽而黑暗。在这里,脏水、垃圾和病菌都流入海里,腐蚀着地下的世界。人们因为得不到眷顾,因为**、欺压而死去,但每一次选举时,他们还是充满热情,支持那些让他们的生活变得难以忍受的政客。
在埃莱娜眼里,那不勒斯的所有城区没有什么差别,这里到处充斥着罪恶。每一次她回到那不勒斯,都会觉得这个城市像一潭烂泥,它无法承受季节的变化——寒冷和炎热,亦无法应对暴雨。似乎对这个城市而言,每一次雨季的来临都是一次彻底的破溃。
“进入雨季之后,这个城市又一次崩溃了,有一栋楼从中间倒塌了,就好像一个人靠在一把被虫蛀过的沙发扶手上,扶手塌了,造成了很多死伤。随之而来的是叫喊、斗殴、报纸上的唇枪舌剑。”
张晓风说“天气太好的时候我总是不安”,而埃莱娜和莉拉,作为在那不勒斯这个地方长大的孩子,当阳光照在石头、楼房、田野、外面和家人身上的时候,她们并没有安全感,有的只是对黑暗的恐惧和种种近乎让人崩溃的感情。
在这种成长环境下,她们甚至自然而然地习得了一项习惯:在别人使我们的生活变得艰难之前,我们不得不使他们的生活更加艰难。
但就是这个地方,见证了埃莱娜和莉拉漫长的友谊。埃莱娜所有的文学成就,注定都离不开这个地方,那不勒斯,已然成为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。
02贫民窟的天才女友
“埃莱娜变得比以前坏了吗?”
“不,她没有。”
“为什么?”
莉拉把毛线帽戴到儿子头上,说:“我们从小有一个约定:我是那个坏女孩。”
埃莱娜和莉拉从小就形影不离,有一次她们因为争吵,把相互之间的布娃娃(两只布娃娃一只叫蒂娜,一只叫诺)丢进了一个暗室,她们认为那是堂·阿奇勒的地下室。而那个时候,堂·阿奇勒在她们心中则是令人恐惧的怪兽,埃莱娜对他有着十分糟糕的描述。
“很多年里,我都想象着那些锯子、夹子、榔头、锤子,还有成千上万的钉子,都像蜂群一样,跟在堂•阿奇勒身后;很多年里,我都想象各种各样的材料——香肠、奶酪、熏肉、猪油和火腿,像蜂群一样,从他粗糙的身体里往外冒着”
这个时候两人虽然都很害怕,但却互相较劲不服输,虽然说是一起,但基本是莉拉带着埃莱娜(我)勇敢去找堂•阿奇勒索回她们的娃娃。
而作为整个系列开始的这个故事,几乎奠定和折射了埃莱娜和莉拉之间的强弱和架势。故事的结果是堂•阿奇勒给了她们一些钱让她们去买布娃娃,她们买了一本《小妇人》,并共同立下了一个伟大的志向:以后要成为一名作家。
作为埃莱娜的“天才女友”,莉拉似乎总是如此勇敢、果决、强势甚至强悍,她的生活是动荡的,而埃莱娜的生活是凝固的。在埃莱娜眼里,莉拉的魄力不容忽视,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野性甚至邪恶的气息,这种气息既诱人又危险,乃至于当遭受流氓青年骚扰的时候,这个小女孩会毫不犹豫地把刀抵在对方脖子上予以还击。
反观埃莱娜,她莉拉虽然是最要好的伙伴和朋友,但似乎莉拉总是整体凌驾于她之上,似乎她的生活是附庸和围绕着莉拉展开的。埃莱娜努力学习,但她的努力目标是为了比肩同伴:
“我感觉自己牺牲了清早暖哄哄的被窝和睡眠,不是为了在那所阔人学校的老师面前表现自己,而是为了在鞋匠的女儿(莉拉)面前不丢脸。”
在埃莱娜眼里仿佛整个城区的目光都被莉拉所吸引和独享,这种附庸和围绕甚至持续到埃莱娜最初成名,持续到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“摆脱莉拉”,然而似乎每一次都有一些特定的事件闯入,让她看到她与莉拉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联带。
“有时候从学校回来,我远远地绕开,不想经过他们家的铺子。假如我远远看见她,我也会因为焦虑改变路线;但后来我实在抵挡不了,向她走去,就像命中注定一样。”
一同长大的她们,比学习,比读书,比爱情,甚至比身体发育:
“我觉得自己像做披萨面团一样发了起来。我的胸部、大腿和臀部变得愈来愈丰满”
“我看到她在阳光下眯着眼睛,衬衣鼓鼓的,胸口在起伏,风灌进了她的衣服。”
似乎莉拉总是先走一步,她的家庭使她放弃了学业,她毅然决然地在十六岁的时候选择结婚,这是同为少女的埃莱娜根本无法想象的,这一点在莉拉婚礼的那几天体现得尤为明显:
“我从来都没看到过她**的样子,这让我有些难为情。现在看来,当时我的尴尬是因为自己被她完美的身体所吸引,我见证了她十六岁时的美丽,因为在几小时之后,斯特凡诺(莉拉的丈夫,堂·阿奇勒的儿子)就会抚摸她、进入她、改变她,可能会让她怀孕。”
她想象婚礼当天的晚上,斯特凡诺会把莉拉彻底玷污,他会很粗**脆地进入莉拉,“就像酒瓶的木塞子进入瓶颈一样”。
埃莱娜虽然一样出身贫困,但她的家庭却允许了她继续读书,正如现在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样,她们的人生自此分道扬镳,甚至看起来再也没办法勾勒出一张使之相连的图纸。
而莉拉虽然学业甚好,却只在小学时期留下唯一的文字,它的名字叫《蓝色仙女》。
03我和莉拉的天才男友
“假如没有什么能够拯救我们——金钱不行,男人不行,学业也不行,那还不如马上毁掉所有一切。”
进入到青年时期时,两人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。
此时的埃莱娜,则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进入大学,她竭力试图摆脱莉拉的影响。在埃莱娜要离开那不勒斯进入大学的时候,莉拉将装载着自己生活记录的小盒子赠予她,并要求她发誓:在任何时候都绝不打开盒子。但埃莱娜登上火车就打开了盒子,并选择在索尔费利诺桥上将它推入冰冷的阿尔诺河河水。对于埃莱娜而言:
“她(莉拉)影响我的方式,她拥有的每个人、每样东西和知识都落入了河里;那些和她相关的任何事情——书和鞋子,温柔和暴力,婚礼和新婚之夜,以拉法埃拉•卡拉奇夫人这个新身份回到城区——所有这些似乎都被我推入了河里”
在那个叫做大学的地方,埃莱娜会拥有自己的房间、自己的床,自己的写字台和所有需要的书籍。这位门房的女儿,在她十九岁的时候,终于要摆脱这个城区了。
“我要离开那不勒斯了,一个人离开!”
而莉拉,在经过一段阔太太的生活后,婚姻终于转向悲剧,她的丈夫斯特凡诺终于露出邪恶的面目。
“她突然意识到:他一直都是堂•阿奇勒的长子!那个想法让她觉得丈夫年轻的面庞上突然浮现了一些特征,出于慎重,这些特征被默默地隐藏起来了,但它们一直潜藏在斯特凡诺的血液里,等待着在合适的时机显现出来。”
莉拉的丈夫残酷对她施加暴力,在夜晚、卧室、房间、床上,他用残酷的**撕裂了莉拉的身体,对她而言,“丈夫”这个词意味着蛤蟆、毒蛇和蜘蛛,这让强势的莉拉滋生了强烈的痛恨。
但更为重要的是,这段婚姻的破裂给了尼诺登场的机会,更赋予了埃莱娜和莉拉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作为埃莱娜从小暗恋到大的对象,作为同龄人的尼诺在她眼中是如此完美,他身材修长,外表英俊,眼睛里充满智慧的火花,恍若小说和电影里的人物。
如果说莉拉是埃莱娜的天才女友,尼诺则是她心中的天才男友。
不幸的是这个男友现在降临在莉拉的世界中。
在莉拉婚姻失意的时刻,在埃莱娜陪同莉拉去伊斯基亚岛上(尼诺居住的地方)度假的这段时光,在埃莱娜每天都期待着与尼诺能够有所进展,甚至以为他们已经相爱的时候,她发现了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:尼诺与莉拉堕入了爱河。这让三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。
在埃莱娜眼里,这注定是一场没有未来的风花雪月,彼时莉拉在婚,尼诺亦非单身,他们像一对堕落天使,在扮演一场男女朋友的愚蠢游戏。
可是埃莱娜并没有愤然离去,一方面她希望他们被淹死,渴望死亡会剥夺他们明天要享受的欢乐,想象着他们今天疯狂地享乐,就是为了滋养明天的暴力;另一方面,在经历了短暂的痛苦之后,她留了下来,陪同他们一起将这场游戏玩下去,她想象是莉拉替代了自己去完成对尼诺的爱。
最终,莉拉与尼诺在经过分手之后,选择了再次复合,这一次,莉拉堵上的是她的婚姻,她的财产,她所有的一切,但最终,她还是失去了尼诺。
埃莱娜则使自己埋没于学业,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,在毕业的时候,出版了一本书,这本书给她带来了巨大的自信和满意。而此时的莉拉失去了一切,在一家肮脏的工厂里谋生,再也没有当年阔太太的神气。
埃莱娜面对朋友莉拉的信心又回来了,而当她们再见面时,二人几乎形同陌路。
“我以为我们会哭,会说一些知心话,会辩论,我们会度过一个非常美好的早晨,相互坦白和好。但结果就这样,我们挽着胳膊走在一起,她穿得很臃肿、肮脏,而且憔悴不堪,而我穿得像富人家的小姐”
而当她重拾当年那本泛旧的书时,她才明白,她们一直都是连在一起的。
“要想知道是什么赋予了我那本书热度,还有一道有力的但看不到的线索贯穿着所有的话,应该分析这个女孩写故事:一个笔记本里的十几页纸,生锈的回形针,彩色的封面很鲜艳,故事有名字,但没有作者签名。”
“但是,到最后我才承认我看了几行就明白的事情——莉拉那时候写的这几页文字是我那本书的秘密核心。”
那本未出版的旧书的名字,叫《蓝色仙女》。
04一个名为尼诺的黑洞
艾尔莎看着我问:“妈妈,你在不停地和谁说话啊?来和我们玩儿吧。”有一天黛黛说:“别叫她了,她和男朋友说话。”
成年之后,埃莱娜在出书成名的路上愈行愈远,她进入到上层阶级,她遇到了年轻有为的大学教授彼得罗并与之订婚,她有一个强势的婆婆为她撑腰发力。
而莉拉,则在与恶劣的生存环境相斗争。
“她问,每天八个小时,水一直漫到皮带那里,浸泡在煮大肉香肠的水里,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?在去骨头时,手上全是伤口,你们能想象吗?在零下二十度的温度中进出冰库,每小时多挣十里拉——十里拉——作为冻伤补贴,你们可以想象吗?”
最终她选择与童年时的互相打架的伙伴恩佐互相扶持,一起生活,但并不结婚。
而埃莱娜,在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之后,终于体会到这段婚姻的平庸,乏味,毫无**,当她再次遇到尼诺(此时已结婚)时,这种不满终于爆发了,她与丈夫彼得罗的婚姻宣布破裂。
她与尼诺互相约定分裂各自的家庭,然后共同离开。
“飞机蓦然间腾空而起,离开地面,飞机一直在上升,最后开始向前飞行。看到下面的房子变成了平行六面体,道路变成了一条条线,田野成了绿色的一片,大海像一张斜放着的薄板,云彩在向下流淌,像雪崩一样。那些痛苦和不安,还有幸福都融为一体,变得非常明亮。我感觉自己在飞翔,一切都变得容易。”
但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。
**过后,她才发现,尼诺彻头彻尾地欺骗了她。他玩弄各种女性,他只想要**,他从来没断开与自己的妻儿的联系。但他终究是个轻浮的男人,很肤浅,像一个畜生,汗水和体液会流出来,在漫不经心的享乐之后,在身后留下那些受到滋养的女性肚子里孕育的活物。
在她发现自己遭到背叛的那一刻,她仿佛在洗手间里忽然发现了暴露了身份的外星人。
“尼诺背叛了我们——莉拉和我都在承受同样的羞辱”
“一个男人,除了那些疯狂的时刻——你爱他、他进入你的时刻,其余时候都是在你外面。也就是说,后来你不爱他了,当你想到之前你曾经想要他,你都会觉得不舒服。”
在这场戏剧里,婚姻作为一种形式似乎被嘲弄的无处可躲。表面上看婚姻是永恒的,仿佛一直到死,一直到最后的审判,在地狱的暴风雪中这场契约才会消解,但事实是它脆弱的不堪一击。无论是莉拉在教堂里举行的婚姻,还是埃莱娜拒绝教堂选择民政局这种方式,她们的婚姻无一例外地走向了破裂。
婚姻飘飘摇,情欲恒久远。
05孩子们的故事
我问黛黛:“你喜欢里诺吗?”
“是的,”她用一种带着怒气的声音说,“假如我们不结婚,我也要和他睡觉。”
“和里诺?”
“是的,就像莉娜阿姨和恩佐,就像你和尼诺。”
人至中年,埃莱娜的写作事业在经历波折后终于越来越成功,似乎早已脱离那不勒斯。而莉拉的世界仿佛越来越局限,她与恩佐开启新的事业,赚到越来越多的钱,但她始终将自己闭关在那不勒斯那个世界里。
而她们的故事,带着顽强的生命力,渗透到了下一代。
埃莱娜有三个孩子,黛黛,艾尔莎(与丈夫彼得罗的孩子),伊玛(与尼诺的孩子),莉拉有两个孩子,里诺(詹那罗)(与丈夫斯特凡诺的孩子),蒂娜(与恩佐的孩子)。
后来,黛黛,艾尔莎共同喜欢上了里诺,为此姐妹俩甚至撕破了脸面。而伊玛似乎在蒂娜面前毫无光环,一如小时候的埃莱娜和莉拉。这让埃莱娜的心海再次翻腾起来。
“我开始非常仔细地观察伊玛,我很快发现,她真的很难过。她是蒂娜的附庸,蒂娜非常快乐开朗,很会说话,很招人疼,人见人爱,尤其是赢得了我的爱。我的女儿虽然也很漂亮,很聪明,但在蒂娜面前会黯然失色,让人看不到她的优点,她为此很难过。”
但事情最终出现了翻转,黛黛和艾尔莎最后重归于好并离开了里诺。而蒂娜成了那个消失了的孩子,并成为莉拉心中永远的痛。
06消失的蓝色仙女
“这就是她做的事情:她欺骗了我,她把我拉到她想去的地方,从我们成为朋友开始,她一直都是这样,她一辈子都利用我的身体和我的生活,讲述了她得到救赎的故事。”
蒂娜的消失,似乎成为莉拉沉陷的导火索,此时两人已步入老年,她的生活似乎陷入巨大的黑暗。终于有一天,里诺(詹那罗)发现自己的母亲莉拉消失了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消失了。
当然埃莱娜也知道了这件事,在经历了绝望的寻找之后,她放弃了。再一次重拾儿时的布娃娃,除了闻到发霉的味道,她还想起了曾经的那部小说。
“他给我们赔了钱,让我们去买新娃娃。但我们没有用那些钱买娃娃——我们怎么能用别的娃娃取代蒂娜和诺呢?我们买了一本《小妇人》,这本小说使莉拉写了《蓝色仙女》,使我成为今天的我”
到这里故事似乎已谢幕。在这一场戏剧中,似乎人人都有丢不掉甩不开的一些东西,这些东西甚至是天生的,只有在经历过一切之后,人们才开始意识到这一点。斯特凡诺婚后逐渐露出他父亲残暴的一面,尼诺在与埃莱娜和莉拉的感情纠葛过后,更是展现了他如他父亲一样的不负责任,而埃莱娜,在经历了出书成名,婚姻破裂,爱上尼诺后亦发现她的一生都无法脱离莉拉而存在,埃莱娜的感情,埃莱娜的作品,埃莱娜的孩子无一不与莉拉相关。她们是彼此的分身,斩不断理还乱。
在这场戏剧中,那不勒斯像一座围城,但它更像是整个世界的某种象征。
或许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,莉拉消失了,或者说这是她的离开。
而这种离开,是她同自己过往的挥别,更是对这个世界的挥别——一如她那本传奇的小说一样。
“我看到她停在了那堆篝火前面,穿着那身衣服,看不出她女性的特征,她翻了一下《蓝色仙女》,忽然间就把它丢进了火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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